
《煙臺散文微刊》2022第67期
(總第653期)
主辦:煙臺市散文學會
協辦:煙臺市作協散文創作委員會
主 編:綦國瑞
執行主編:劉學光
上學路上
(作者:孫巖)
上學的路每天都要往返數次。我小學在本村讀,初中在鄰村——龍泉聯中,高中便是西由中學了。我們對上學的路太熟悉了,哪個地方有個坑,哪個地方有塊小石頭,都會記得一清二楚。然而,給我留下最深刻記憶的路,是上高中的路。
高中的路出了村便是龍泉橋。龍泉河呈“L”形走向,石橋坐落在河道的拐彎處,低矮、厚實。走到龍泉河,目之所及,皆是回憶,我想起曾在河里摸魚、洗澡、滑冰的那些趣事,腦子里依然記得那么清晰。四五歲時,總纏著媽媽帶著我一起去河邊洗衣服,那時小河常年流水,清澈見底,我光著身子在河邊戲水,泛起的水花、漣漪,打碎了河邊垂柳的倒影,一圈圈地闊向遠處又慢慢消散平靜;另一半柳蔭罩著岸邊的青苔,那青苔和周圍相比顯得格外濕潤,像深綠色的毛毯;仰起頭看這棵粗大的垂柳,像個以河面為鏡,蘸著河水梳洗長發的大姐姐。這景色能讓我出神地盯著看很久,美麗極了。我還會學著大孩子的樣子,開心地貼河面甩出一塊塊小石頭,甩好了,能看到蕩起的水漂嗞唥唥劃過水面飄向遠處;偶爾驅趕周圍的鴨子,它們整齊的隊形總會被我擾亂,領頭鴨常常會伸直脖子,晃動著脊背,露出鴨蹼,扇動著翅膀,急切地劃水,率領隊伍急匆匆穿過橋洞慌慌而去。
石橋像一條灰色的腰帶,連接著東西兩岸,露出水面的橋墩不高,上面結滿墨綠青苔,細細的露珠散落在上面,陽光下顯得格外鮮艷。橋板厚重結實,好像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壓垮。透過橋洞看到對岸一排垂柳青青,隨微風搖曳,樹下一個個洗衣服的大媽,邊聊天邊捶打著衣服,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,也許談到了誰家的娃、誰家的老婆婆、誰家的雞狗貓鴨。河面平靜如鏡,宛如一個溫柔的小女孩。媽媽總嫌我調皮,提醒我不要往深水處走,說不聽話,下次不帶我來了,她手中的木棒會用力地“叭叭”捶打幾下衣服,水花四濺,好像棒棒都打在我屁股上。這時我會趴在水里探出頭,安頓一陣子,湊到媽媽身邊,看她那有力的雙手揉搓著放在石頭上的衣服。每每想到這里,就會感到媽媽的愛,想到媽媽拉扯我們六個孩子的艱辛、不易……媽媽不識字,但她經常囑咐我的話,常常在耳邊響起,“上學要好好學習,做人要厚道”……
記憶總會不時被喚醒,兒時發生在龍泉河的事,雖然有的荒唐、驚險,但回憶起來心里總是感覺那么美好、珍貴。歲月如梭,一晃十幾年過去了,眼下的龍泉河逐漸瘦削進而退色了,沒有了以前的“小橋流水飛紅”;遠去了“穿花蛺蝶深深見,點水蜻蜓款款飛”;不見了秋日薄暮,流水潺潺;沒有了河冰面上,孩子們穿來穿去的滑冰、追來追去的游戲、相撞、摔倒、大笑著爬起來的場面。一年中流水的時間很少,常在夏季的大雨后。兒時的龍泉河,只能在追憶里……
走過石橋,便是一段長約百八十米的綠色長廊,路兩邊是茂密的槐樹排成的籬笆墻,一棵棵槐樹緊挨著,粗的比碗口粗,細得像手指一樣細,大樹往上躥,遮天蔽日,綠道成蔭,小樹彎著腰,謙遜的仿佛是在向行人鞠躬。土路坑坑洼洼,路面不寬,兩輛牛車勉強能錯開。過了綠廊,再拐個彎就到學校了。每每路過這段綠廊時,我就像著了魔似的,常常冒出一些不可思議的幻想,做著白日夢……
初春,大地醒來,槐蔭添綠,綠廊成形,一串串潔白如玉的槐花鑲嵌在一片嫩綠之中,我在橋那邊就聞到了槐花的香氣,抽抽鼻子沁人肺腑,那仿佛就是家鄉的味道。望著一路美景,心都醉了,腦子里總會想入非非,幻想自己將來成為一位詩人,像古代的李白、杜甫,近代的徐志摩、艾青,甚至是外國的莎士比亞。這個幻想的來由,僅僅是因為初中時,在一次賽詩會上得了獎。雨余花落,在那個年代,還沒有恢復高考,高中一般是我們一生中最后的學歷了,想到此總有些排不走的傷感。
夏天,雨水豐沛,槐蔭最厚,綠廊僅見一線天,暑月蟬鳴,酷暑難忍,只有在綠廊中才會放慢腳步,享受天然空調。想想地里干活的莊稼人,“足蒸暑土氣,背灼炎天光”,怎樣才能降低體力勞動強度,改變人推牛拉的局面?怎樣才能把夏天多余的酷熱保存到冬季?讓農家的水缸不再結冰,孩子們的袖口不再被鼻涕抹得锃亮。我不知不覺又想起大科學家法拉第、牛頓等,腦子里開始胡想亂想,光、電、機械……
樹上知了賣力地叫,不絕于耳,有點像班里的一些男生……
秋天,天高氣爽,槐蔭漸漸變薄,葉子變成了淡黃色,隨著秋風寒雨,像一只只飛舞的金蝴蝶,“無邊落木蕭蕭下”。落葉厚厚的、軟軟的,像走在金黃色的地毯上。樹葉為什么要變黃?綠葉能積綠肥,黃葉能不能?怎么才能夠不再讓莊稼人,頭頂烈日在悶不透氣的棉槐條溝里,擼棉槐條葉子,做綠肥?怎么才能夠不再讓莊稼人,在比人高的、像燜鍋一樣的玉米地里,鉆來鉆去,授粉、打藥、捉蟲子?想到此,我更加崇拜大化學家門捷列夫了……
陽光穿透缺損的槐蔭,照在路面上的光斑,金燦燦的,組成了一個雄鷹的圖案,雄鷹自由地翱翔于天空,浩瀚的大地在它眼中一覽無余,我喜歡雄鷹銳利的眼睛,勇往直前的精神,但它離我太遠,是我虛無縹緲的夢。
冬天,寒風瑟瑟,槐樹光禿禿的,只有幾個喜鵲窩格外顯眼,它們搭建在高樹上,被三根粗樹杈托著,外層枯枝縱橫,很粗糙,但撈過喜鵲窩的人都知道,其實它的結構非常復雜、精細,內層墊有泥、草根、頭發、麻、和羽毛等柔軟物質,混在一起組成一床厚厚的褥子,很舒適的。清晨它們三五成群,站在樹枝上,還不時地一仰一仰地,喳喳地叫,有時單聲,有時委婉,像是迎接上學的同學,向我們問好。下雪天,紛紛揚揚的鵝毛雪,使樹杈上、樹枝上鑲上了銀邊,在陽光的照耀下燦爛極了。路面上除了有同學們留下的一溜溜足跡,田野、河道渾然一片,一片銀色,我陶醉在這優雅、恬靜的世界里,像個孩子似的,幻想自己要有濟公的魔法,指雪為面(那個年代能連續吃上幾頓白面饅頭也是幸事),一定要讓天下人都能吃上雪白的饅頭,大有“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”的豪邁。
盡管天寒地凍,沒有人會埋怨太陽不給力,因為冬天一定會過去。
這條路陪伴了我高中兩年,有晚自習課的時候一天要走六趟,一路風光那么美好,路在腳下,更在心里,這是我的希望之路。今天,這條路、龍泉河、龍泉橋(老橋)都一一“隱退”了,被高樓大廈所取代,但它永遠珍存在我的記憶深處。青春總是一個多夢、憧憬未來的絢麗季節。上學的路是我們成長的路,是我們這些好奇、向上的農村娃,充滿幻想、遐想、理想的追夢之路。有夢想,便有遠方。
孫巖,男,漢族,1959年11月6日出生于山東省掖縣西由公社新合村(現萊州市三山島街道辦事處)。畢業于萊陽衛生學校。先后在萊州市過西醫院、萊州市人民醫院放射科工作。現退休。煙臺散文學會會員。
新聞爆料:QQ群 41885496 熱線 8200999
相關新聞

下載煙海e家